呼啸的火焰：MOVE 的街头自由之舞

呼啸的火焰：

MOVE 的街头自由之舞

文：苦瓜  Renew    

编辑：PG

MOVE 是由两位巴西出生的音乐家 Yedo Gibson（萨克斯）和 Felipe Zenícola（电贝斯）及一位葡萄牙音乐家 João Valinho（鼓）组成的音乐项目。他们的首张专辑 The City 由 Clean Feed Records 于今年三月发行。

The City (2023)，在一家俱乐部由
贝斯手 Felipe Zenícola 主导、现场录制

The City 专辑内作品 “Too Love”

The City 这张专辑中仿佛有一种迫切的驱动力，催促着他们创造出这样直白、果断而水到渠成的即兴音乐，并被他们自己形容为 “像热带雨林一样野性不羁，又像雨林里的河床一般丰厚肥沃，在冒进中持续点燃新的激情”。

而聆听这张专辑最直观的感受之一，便是其中电贝司凶悍的、近乎硬核和金属乐的力量和速度，并以（萨克斯之外的另一个）主角抢眼的姿态贯穿前后，牢牢钳制住曲目的骨架。

Felipe Zenícola，生于 1981 年，是一位来自巴西里约热内卢的电贝司演奏家、作曲家、声音设计师和制作人，目前常驻里斯本。

Felipe Zenícola

Zenícola 于 15 岁开始演奏电贝斯，最初参与摇滚乐队，但在 2000 年开始对实验音乐、自由爵士和即兴产生兴趣。几年后，当里约热内卢的实验音乐场景蓬勃发展时，Zenícola 开始定期出现在这些场地，并探索出他独有的即兴和演奏手法。

来自 Felipe Zenicola, João Valinho 及
José Lencastre 三人合作的专辑
Magma (FMR Records, 2022)

自 2014 年以来，Zenícola 与挪威鼓手 Paal Nilssen-Love 定期合作，并发行过两张专辑，包括在波兰厂牌 Bocian 发表的 Botafogo，和挪威的 PNL Records 发表的 New Brazil Funk。2019 年，Zenícola  搬到里斯本，进一步扩展了自己合作对象的范围，包括 Zbigniew Karkowski、大友良英和 Bill Orcutt 等等，同时作为贝斯手参加 MOVE 这个组合。

Felipe Zenícola（左）与大友良英（右）

大友良英与 Zenícola 2017 年合作演出海报

而在 MOVE 乐队里配合 Felipe Zenícola 一起带来激烈、凶蛮节奏部分的，是葡萄牙鼓手 João Valinho。

João Valinho 

João Valinho 是一名新锐的音乐家和视觉艺术家，他是里斯本即兴音乐、先锋爵士乐场景中近年来最引人注目的音乐家之一。但 Valinho 进入即兴音乐领域的时间不算长，甚至连这个过程都颇有 “即兴” 色彩。

2017 年，Valinho 被 Google 的随机搜索结果引导到了 MIA（Música Improvisada da Atouguia da Baleia）。这个始于 2010 年的葡萄牙实验音乐活动，有众多当代音乐界著名人物参与，每年在位于葡萄牙西海岸的佩尼谢市举行。在那之前，Valinho 甚至不知道葡萄牙有 “即兴音乐”；他笑言 “至少我没听说过（葡萄牙即兴音乐）这么个词 “。

来自 Free Pantone Trio 的专辑 
a blink of an eye to the nature of things
（FMR records, 2018）

感到好奇的 Valinho 给 MIA 发送申请，结果居然就此获批进入了当年的活动。虽然他之前也演奏音乐，但接触和喜爱的是传统音乐，包括古典乐，以及（对于自由即兴音乐而言也相对传统的）黑金属──诸如 Deathspell Omega 这类乐团的不和谐和繁复也令他着迷。在那次 MIA 的活动上，他发现每个人的演奏都超越了旋律、时间、节奏作为音乐构成元素的单一概念。那次活动成为了他探索完全不同的音乐宇宙的开始。

在之后短短几年时间里，突飞猛进的 Valinho 在 Creative Sources 等厂牌参与发表了超过二十张专辑，并与包括 Peter Evans、Brandon Lopez 和 Ernesto Rodrigues 等数十位音乐家合作演出。

João Valinho 近几年参与、发布的部份专辑，
从左到右：Eclipse (2021), Limosa limosa (2020), 
Anthropic Neglect (2020), 
Transparence Derived From The Presence Of Everything (2019)

在这一领域很快展现出过人天赋，“Valinho 迅速成为里斯本舞台上最引人注目、值得信赖的音乐家之一，他的灵巧和反应速度，与他的爆发力相得益彰”。（Guy Peters，The Free Jazz Collective 网站）Valinho 追求杀伤力和速度感，甚至对黑金属和碾核音乐中的爆炸节拍（blastbeat）也加以运用。先锋、实验音乐向来就不该有屏障和壁垒，半路杀出的 Valinho 显然代表着新一代葡萄牙实验音乐家别样的锐气。

最后，该说回这个三重奏中的萨克斯手 Yedo Gibson。也许鼓手和电贝斯手过于抢眼，但 Gibson 的声音依然是其中最具决定性的组成部分。

Yedo Gibson

Yedo Gibson，巴西萨克斯演奏家，生于 1981 年。他与 Zenícola 同岁，来自巴西最大、最喧嚣的城市圣保罗。

少年时代的 Gibson 有一个想练习如何像美国人一样演奏传统爵士乐的叔叔。那位叔叔会在家一边播放爵士唱片一边演奏，年少的 Gibson 也加入了这个好玩的游戏。有一天，他们决定不再配合什么唱片了，要试试能不能自己来演奏这样的音乐。结果一玩就是两个小时，之后好几年都是这样：两人闷在家里练习，并认为自己发明了一种新的音乐。后来有一次，叔叔拿来一张唱片听，Gibson 还以为叔叔偷偷录下了他们自己的录音，结果仔细一看，是五十年前 John Coltrane 的专辑 Interstellar Space。

如此，Gibson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踏入了先锋、自由即兴领域。而彻夜喧闹不止的圣保罗，也带给了 Gibson 的自由即兴中 forró 音乐的色彩（注：forró 是巴西东北部最受欢迎的音乐和舞蹈流派，其音乐基于三种乐器：手风琴、巴西低音鼓 zabumba 和金属三角琴）。

Gibson 没有留在巴西。他不懈地寻找其他即兴演奏音乐家，多年来旅居伦敦、阿姆斯特丹和里斯本等地，和欧洲音乐家不断合作、切磋。Gibson 也成长为了欧陆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即兴演奏音乐家之一。他在荷兰创立了 Royal Improvisers Orchestra（皇家即兴乐团），并多次与 Hêrnani Faustino、Gonçalo Almeida、Vasco Furtado、Ernesto Rodrigues、Martin Blume 以及 Vasco Trilla 等音乐家合作，录制了多张专辑。

Yedo Gibson 和 Vasco Trilla

在一众合作者中，Gibson 与西班牙鼓手 Vasco Trilla 的合作次数最多。Vasco Trilla 是当下欧洲自由即兴鼓手中的中坚力量，以令人惊叹的动态把控和精妙绝伦的拓展技巧著称，而 Gibson 在与 Trilla 的合作中丝毫不落下风，除了捏住萨克斯的气息和音色，Gibson 还会掏出他的另一项绝学 frula（一种木头制成的类似竖笛的管乐器，原本为南斯拉夫牧羊人放牧时演奏的乐器），二人经常围绕细节展开角力、拉扯，听来使人回味无穷。

来自 Yedo Gibson 与 Vasco Trilla 首张
二重奏专辑 Inherent Chirality
(el NEGOCITO Records, 2016)

MOVE 的三位青年音乐家──从摇滚转行、硬朗凶狠的电贝司演奏者 Felipe Zenícola，热爱黑金属却半路杀入先锋音乐圈的鼓手 João Valinho，以及和叔叔 “闭门造车” 研发出自由爵士的萨克斯手 Yedo Gibson，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属于街头的冲劲，并在葡萄牙这个僻居一隅却不设条框的爵士音乐场景中相遇。相信这也是 MOVE 这样的组合诞生的理由，是他们感到这种迫切动力的源头。

Clean Feed 给他们发表的这张专辑的封面，采用的是 João Valinho 拍摄的照片，对准的正是（也许就在里斯本）街头的涂鸦。Clean Feed 抱怨着 “爵士是无聊的……”，那到底什么是新鲜而有趣的呢？答案应该都在他们的作品中。

爵士乐是否属于充满冒犯和反叛意味的街头文化？也许这个问题还不会立刻得到什么统一的回答，但此刻我们可以跟随 MOVE 这样的组合，一起在这种行动的紧迫感中，寻找答案。